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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泰:跳出电动汽车来评估和部署汽车革命

陈清泰:跳出电动汽车来评估和部署汽车革命

【行业动态】   (本文为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理事长陈清泰在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上的发言):  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取得了显著进展,产销量保持全球领先。2018年1月到8月,我国新能源汽车产销均为60万辆,比去年..
  (本文为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理事长陈清泰在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上的发言):

  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取得了显著进展,产销量保持全球领先。2018年1月到8月,我国新能源汽车产销均为60万辆,比去年同期增长了75.4%和88%。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占同期1810万辆汽车产销量的3.3%,与去年的2.6%相比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汽车保有量突破210万辆,约占2.2亿保有量总和的1%。总体上看即将进入成长期。

  虽然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成绩斐然,前景可期,但未来三到五年产业形势将更加复杂,面临一系列挑战。

  一、全球电动车的发展态势

  2016年是电动汽车发展的标志性的一年。从这一年起许多重要国家和国际标志性企业改变了观望的态度,纷纷向汽车的电动化转型。力度之大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

  1、很多有影响的国家纷纷发布或提出禁售传统燃油车的时间表

  2016年挪威和荷兰率先宣布到2025年禁售传统燃油车,法国最迟在2040年禁止销售传统汽柴油车。最值得一提的是德国联邦内阁2016年11月通过决议,宣布德国2030年禁售传统燃油汽车,引起了全球汽车业的轰动。

  2018年7月9日,英国政府官网公布了交通部主导长达147页的零排放之路方案。方案分为46个要点,协助市场的作用实现向零排放过渡,到2040年停止新增传统燃油汽车。

  2、国际汽车巨头、标志性零部件公司集体快速转向新能源汽车

  沃尔沃宣布到2019年每一辆轿车都将安装电池;捷豹路虎也已宣布旗下所有车型全部进入电动化;大众提出到2025年推出30款全新电动车,年销量达到200-300万辆,占总销量的20%25%;奔驰首席执行官宣布到2022年,将只提供混合动力和纯电动的版车型,传统燃油车型全面停产停售;宝马集团宣布将在中国提供5个车系9款新能源车型,包括纯电动汽车、插电式和混合动力汽车;通用汽车公布到2020年,将在中国市场推出10余款新能源车。覆盖从弱混到强混,非插电到插电式的全类型新能源产品;丰田汽车2016年11月成立专门负责纯电动车设计和开发的部门,由丰田章男直接领导,计划到2020年建立并完善纯电动汽车批量生产体系,进军纯电动汽车市场;美国最大的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德尔福2017年5月宣布,原公司将专注于电子电气业务,尤其是自动驾驶、智能技术及安全技术,将旗下的其它部门分拆;德国博世几乎在同一时间宣布,将旗下起动机和发电机业务转让。

  3、资本市场看好自动驾驶和共享汽车

  摩根士丹利2017年发布的报告显示,如果谷歌公司将旗下自动驾驶公司Waymo分拆,它的估值将可达700亿美元,甚至更高。

  此时优步的市值在500亿至700亿美元,福特市值为440亿美元,通用的市值约500亿美元,特斯拉市值约500亿美元。很明显Waymo估值最高。虽然自动驾驶在法律和人们的认知上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但包括传统车企在内,互联网公司、芯片公司、软件企业,甚至连此前只关注消费电子的苹果,都在向这个领域投资布局。报告呼吁,固有的成见,早放下比晚放下好,因为,未来到来的速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的多。

  英特尔公司2017年3月,以153亿美元收购以色列无人驾驶技术公司移动眼。希望能够将本公司的云技术同移动眼公司先进的无人驾驶技术相结合,与宝马合作生产无人驾驶汽车。

  4、资深分析师和专家学者做出的判断和发出的忠告

  麦肯锡的资深合伙人福斯特2016年12月接受采访时说:汽车产业已进入创造性破坏时期,守成者将面临巨大挑战。

  汽车工业一直被看作是一个工程系统复杂的产业,认为新的竞争者很难有机会颠覆传统企业,甚至进入这个产业都很难。这种说法在100年前还说的通,而在21世纪的今天,传统企业拥有的庞大的人员体系及资本结构已不再是优势,反而是企业转型的障碍。利益格局让传统企业缺乏冒险探索新领域的勇气,这可能让传统企业裹足不前、从而陷入被颠覆的危机之中。福斯特说,在汽车领域,‘创造性破坏’已经发生。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网联技术等一系列新技术的进一步突破,将给汽车产业带来更深远的影响。

  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家托尼-西巴在2017年4月发表的《反思交通运输2020-2030》的研究报告预测:未来若干年将是电动车的爆发点。从成本曲线看,到2025年,所有的新车都将是电动车,凡是靠轮子行使机械都将是电动的,因为其运行费用只是燃油机械的十分之一。再不过八年,世界上将不再有汽油和柴油轿车、大巴和卡车出售;一旦数据证实由人来驾驶汽车有多么危险,城市内就将禁止由人来驾驶汽车。

  下一代轿车将是装在轮子上的电脑。谷歌、苹果和富士康有破坏性优势。这次汽车行动的策源地是硅谷,而不是美国的底特律、德国的沃尔夫斯堡和日本的丰田市。这对福特、通用和德国汽车行业来说是切实的危险。他们将面临抉择,要么在一个残酷的低利润市场中生产电动车辆,要么改头换面成为提供自动驾驶服务的企业,也就是优步、滴滴打车和利福特那样的变种。

  英国《经济学人》去年发表了一篇题为《引擎的末日,汽车迈向电动时代》的文章。文章说:电动化让汽车业陷入了动荡,内燃机曾经辉煌,这种改变了世界的机器,末日渐至。

  电力动力系统,加上共享汽车和无人驾驶技术,可能会让交通即服务模式取代大部分自有车辆。最极端的估计是汽车行业规模可能缩减达90%。21世纪的无人驾驶电动车可能会以深刻而想象不到的方式造福世界,就像二十世纪的内燃机汽车一样,不过,前路崎岖,要系好安全带。

  以上描述的情景,可能有些耸人听闻,但大的方向是确定无疑的。这就是电动车创新的颠覆性。

  二、我国电动汽车的发展进程

  为了简而明,我把近十年的发展归纳了十条。

  1.我国2009年在全球最早将新能源汽车上升到了国家战略,最早推进产业化,给我国企业留出了非常宝贵的近10年的时间窗口,使我国汽车产业实现了换到先行,赢得了难得先发效应。

  2.当时全球多数国家和企业并不看好储能电池的电动车;大都认定燃料电池的技术路线,但它离产业化还有一定的距离。我国则把锂电池储能和纯电驱动作为主要技术路线。比亚迪等一批企业从事电子产品电池研发、生产已经有了一定积累,为转向车用动力电池打下了基础,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现实的、正确的。从长远看,储能电池与燃料电池并行,不是替代关系,但起步阶段前者比较现实。

  3.产业化初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政府成了第一推动力,以较大力度支持渡过孕育期。国家科技部门90年代就部署了电动车的研发,上升到国家战略后政府有四个部门合作推进,上边有马凯副总理主管,政府政策总体上比较得力。使企业由观望,较快地下决心向电动化转型。

  4.在没有国外成熟技术可供借鉴情况下,自主开发电池、电机、电控等核心部件和系统,并较快地迭代升级。2017年后国内的电动车普遍由燃油车改装,转向平台式、轻量化的正向设计。电动化、轻量化、信息化水平明显提高,用户满意度逐步上升。如电池的能量密度在几年内提升了至少一倍,也而成本也降低了约70%。今年出现了很多续航超过400公里的国产品牌纯电动汽车,如腾势500、吉利帝豪EV450,比亚迪EV、e5等。

  5.跨界的产业和企业大举进入,较快地建起了产业链。在电池,电机,充电桩,零部件等领域成长出一批专业化公司。如电池企业宁德时代、孚能,电机传动系统的精进动力,混合动力传动系统的科力远;中车公司将为高铁开发出IGBT用于车载电力控制系统,中兴则开发出了无线充电系统;而华为正在向电动汽车的通信、网联系统、车载终端、智能操作系统发力,有意成为博世那样的汽车系统方案提供商;南瑞集团开发出大功率充电桩、国家电网公司成立了新能源子公司,研发和布局智能充电桩系统。还有大量中小企业成为零部件的分包商。

  6.电动车开发基本没有国外技术可以引进和借鉴,只能靠自主研发。主要企业对这一轮研发的重视程度、投入人力财力的力度是前所为未有的,一些企业研发团队是国内外工程师混编、在全球布局研发机构、招揽人才,整体研发能力和水平上了一个大的台阶。

  7.发的阿波龙智能驾驶操作系统开放平台,已有国内外近百家企业与其对接。百度全球首款L4级自动驾驶巴士于7月4日第100台量产下线;阿里巴巴与上汽合作推出了互联网汽车荣威ERX5上市后一度一车难求。腾讯也已都深度开展了智能驾驶汽车的开发。

  8.新的创业者踊跃参与,形成了一股造车新势力,这已成为中国电动汽车发展的一大特色。其中有互联网造车团队,如如蔚来、小鹏、零跑;有传统车企高管再创业的老兵团队,如威马、电咖;有跨界圆梦梯队,如万向、前途、杉杉等;有海归及洋品牌空降的造车新势力,如斯威、国能、博郡;还有地方政府及基金主投的国资团队,如福建云度、江苏敏安等。不同基因的创业者对未来汽车的理解不同、定义不同;一些新势力非常注重品牌建设,希望做出自己的特色;各个企业对未来生产和经营方式也有不同的考虑。总体上看,新创业者的涌入丰富了人们的想象、开阔了思路,对传统车企也是一种倒逼和促进。2017年下半年造车新势力的第一款车型已陆续面市。

  9.共享出行快速发展,展现出较好的前景。滴滴打车每天接受3000多万的订单,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出行服务公司。出行服务公司有望成为批量购车的买主,将对车型设计、配置和智能驾驶有较强的话语权。

  10.地方政府大力支持。深圳公交、出租、物流车快速向电动车过度;青岛、济南准备到2020年公交、出租车全部电动化。

  总体上看,我国2010年把电动汽车上升为国家战略,在全球最早推进产业化,现在已经看到某些先发效应。用户对国产电动车的性能、驾驶和乘坐体验的认可度提高,品牌的认可度正在上升。国内企业经历了自主开发全过程的锻炼,研发队伍壮大,研发能力和信心有很大提高。开始改变燃油车那样的竞争地位。

  针对外资品牌兵临城下的现状,由媒体认为,其实国内的新能源车不必紧张,从目前的车型技术和满足本土消费者需求方面,国产品牌毫不示弱,甚至较外资品牌更优秀。但冷静地看,外资有强大技术储备和强大的品牌影响力,它的后发实力不容小视,必须居安思危。

  经历了一哄而起,现在已经进入大浪淘沙阶段。如电池行业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局面已经出现,宁的时代、孚能科技等企业订单满满,另一些企业产能闲置。2020年和之后的几年,随着补贴结束、外资企业进入,整车企业的竞争形势将十分严峻,甚至会出现重新洗牌。目前来看,我们的弱点还是核心零部件,包括传感器、电力电子、电动空调、电动助力转向、电助力制动,以及轻量化的材料、工艺等。

  总体上说,本土汽车产业换道先行取得了可喜的进展,电动汽车是政府以产业政策推进产业升级中比较成功的一例。

  三、跳出电动汽车来评估和部署这场汽车革命

  汽车动力技术的转型原本是技术进步和市场推动的正常过程,为什么诸多国家的政府一反常态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干预?因为汽车革命具有极强的正外部性。

  经济学家里夫金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一书中描绘了一幅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图景。他提出,互联网信息技术与可再生能源的融合,将为第三次工业革命创造强大的基础。电动车存储和消纳间歇式清洁能源,通过智能电网分享和交易电力,使电动车成为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一大支柱。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这些观点在欧盟很多重要国家受到的高度重视,正一步步变为现实。

  例如,电动车做到绿色、减排依托的是可再生能源的供电;而较大规模可再生能源的有效利用则依赖于消纳和存储间歇性电能的载体。车载电池是一个个移动微电源,也是一个个移动微储能电站,通过智能充电桩、能源互联网的衔接与可再生能源可形成最佳组合。目前,虽然有各种储能的手段,但是从灵活性、规模、成本等各方面看,车载电池是解决可再生能源间歇性的一条根本出路。未来的电动汽车因其数量庞大,总体有强大的储电容量,足以保障可再生能源充分地发展。可以预期最迟到2025年电动车的性价比超过燃油车;太阳能和风能发电成本低于化石能源,市场将以强大的力量推动这场汽车革命和能源革命,实现清洁出行、绿色生活。

  电动汽车如果仅仅局限于用电能替代燃油,并没有成分释放它再次改变世界的潜力。与汽车革命相连接的还有信息革命、交通革命、消费革命;未来的汽车是智能交通、智慧城市的基本单元;是将绿色能源、智能电网、未来出行、新一代移动通信链接在一起的纽带。它还是拉动产业升级的支柱性引领型产品。他有极强的能力广泛吸纳信息化、网络化、智能化、大数据、云计算以及新技术、新材料、电力电子、先进制造等方面的新发展、新势能,成为众多产业融合创新的大平台,促进技术进步和结构升级;技术路线的变轨也将带来能源、原材料、制造业、服务业和就业岗位的结构性调整,较大程度上重塑产业生态。

  有关方面预计2030年我国电动车产销将超过1500万辆,不同级别自动驾驶基本普及,保有辆达8000万辆。这个预测要变成现实,涉及能源结构的调整,智能电网的建设,交通基础设施的升级,新一代移动通信的支持,产业链的调整改造,就业岗位转移,以及法律法规的调整等,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工业革命。每一方面都是周期较长、牵动全社会的巨大系统工程,这些都是产业发展所必需、而仅凭企业又无法做到的。为此,政府需要未雨绸缪,做好顶层设计,给市场和社会应有的预期,有序推进。从这个意义上说,政府制定一个时间表是明智的。

  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国错过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机。当前,我国对较大幅度地改变能源结构、改善环境、提高交通效率、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比任何国家都更加紧迫期待。这次汽车颠覆性变革的底层是可再生能源,是电动化、网联化、智能化、共享化的高度融合。而这些方面恰恰都是我国近年发展状况良好新兴领域,在互联网、可再生能源、电动车、人工智能和5G通讯等基本都处在全球第一梯队,把握得好我们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赢家。

  据此,从发展态势看,我们可以做出如下几点判断:

  1.最迟到2025年电动车性价比将达到或超过传统燃油车。意味着市场力量将推动消费转型。燃油车与电动车此消彼长,不太会像智能手机替代功能手机那样迅速,但可能像数码相机替代彩色胶卷的那样一个过程。

  2.智能手机颠覆功能手机,不是因为它的通话质量更好、待机时间更长,而是完全改变了使用的场景;新能源汽车颠覆传统燃油车,是它以新的功能满足了电动化、绿色化、网联化、智能化和共享化新的需求。因此,电动汽车的技术进步是双线作战。一条战线是电池、电机、电控,保障电动车基本行路功能;另一条战线是实现绿色化、信息化、网联化、共享化和智能化,最终实现无人驾驶。只有两条战线并进才可能站稳脚跟。

  3.汽车和内燃机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由于其对产业无比强大的拉动力,并重塑了全世界的基础设施及生活方式,而被称作改变世界的机器;今天的电动车将因其能很好衔接和带动分布式能源、智能电网、智能交通和智慧城市而再次改变世界。

  4.汽车动力的电动化大势所趋,已无悬念。诸多国家扎堆提出禁售传统燃油车的时间表,只是在市场拉动的基础上又添了一把火。这毕竟是一场重大的创造性破坏,政府果断出手的重要意义在于给社会一个长期的预期,实现平滑的过渡。

  5.这次汽车颠覆性变革的底层是可再生能源,是电动化,网联化,智能化,共享化的高度融合,而这几方面恰恰都是我国近年来发展状况良好的新兴领域,有较强的优势,如果把握的好,我们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赢家。

  今天政府和企业所关注的电池、续航里程、充电桩等只是整个过程的序幕。进一步的绿色化、信息化、智能化,共享化已是大势所趋。无人驾驶的电动车与分布式能源、智能电网、智能交通和智慧城市的融合,将深刻地改变一切。对于正在崛起的中国是难得的历史机遇。问题是我们的政府和企业有这样前瞻的思维吗?对这一切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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